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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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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很愛你

淩疏站在原地,手裏還拿著小食的包裝袋,連秋風在此時也停滯了,令她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在聽到愛的陳述那一刻,她的身體幾乎是僵住的,連血液也仿佛停住了,直到過了很久,她才緩過神來。

她沈穩地站在原地,面帶錯愕和溫雅的笑容。

她在等待,等待他是否會履行當時在內卡河邊上的約定。

那個約定是,吻她,將作為放棄死亡的信號,也是相愛的信號。

直到很久,她並沒有等到這個信號,眼底有淡淡的失落之色,但是她其實早已做好接受所有可怕結果的準備。

眼下的這個結果,雖不是盡善盡美,但是已經是出乎預料的好結果了。

淩疏凝望著曲知恒,臉上笑容清稚,“其實,剛剛我心裏就在想,如果在我整個人生裏,哪怕只被你愛一天、一刻,那也勝過我未來十年所目睹的所有美景。”

“所以哪怕你最終還是走向你所選擇的終點,餘生我都會銘記你的愛,並為此感到幸福。”

曲知恒聽到這兩句話,閉了閉眼,像是感到無比寬慰快意,重新看向她的時候已是滿眼的深情:

“我多榮幸,此刻能與你的靈魂坦誠相見,讓我知道這世上至少還有你懂我。”

這一次,她將曲知恒的死亡,看做是他的意志和決定。

曲知恒的任何選擇,肯定都是他思考和權衡之後的結果。

他的一切選擇都值得被尊重,選擇拉大提琴,選擇稍作停留與淩疏相處,這都是選擇,只不過他以其中的一個抉擇剛好是死亡的而已。

這雖然令她悲傷,也同樣令她欣慰。

因為曲知恒與她,只是都在堅定地做自己而已。

“你過來一下。”她神秘笑著,沖他勾了勾手指。

本就是兩步距離,他對她的意圖有些不確定,無法猜測得那麽準確。

但是曲知恒知道她一定想跟自己說點什麽,於是他頷首俯身將耳朵湊到她的面前。

她將手中的紙袋移到左手,右手稍微攏住他的脖子,然後在他耳邊低喃道:

“我很愛你……”

他那一刻也微微怔住,然後長睫垂下,揚唇一笑。

然後他只覺臉頰留下了清軟的氣息,是她已經在他臉頰處落下一吻。

“以後,終於可以毫無罪惡感地吻你了。”

她松開他,然後調笑著說,看上去心情很好。

她正欲將手中的紙袋重新轉移到右手,卻忽覺腰間一緊,他沈了沈氣息,鄭重而又輕柔回吻她的額頭。

他領口處的香味是最明顯的,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有了情感的加持,她竟然有種微醺感,險些站立不穩,但是他微微加了點力,穩住了她的身形。

這是他第二次吻她的額頭,不是晚安吻,是一記在清醒中飽含情感的吻。

清醒狀態下的吻,帶著不理性的沈淪的誘惑,惹人臉頰滾燙。

周圍並無路人打量他們,因為此刻他們就是德國街頭最常見的一對情侶。

他們之間的深沈的跨越時光的故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這是個秘密。

兩人即將步出啤酒節會場,距離歌劇開場還剩下四個小時。

其實啤酒節上的東西很多並沒有那麽好吃,只是在節日氛圍之下,似乎變得比平時好吃了。

只要一踏出這個場地,好像就有點興味索然,不過曲知恒幫她拎著的焦糖花生倒是有必要放在家裏當零食。

其實在心裏早已醞釀很久,淩疏似是不經意地問道:“你什麽時候穿三層西裝?”

盡管她努力讓這個問句顯得尋常一些,但是只要問出口了,就已經被猜到了。

好在曲知恒這次不需要問她,就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倒也不點破她:

“我們現在回家,然後就可以換衣服了。”

回家,這個詞無論何事聽起來,都會有一種暖意。

但是她現在顧不上思索回家的含義,只是心裏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曲知恒終於要穿上三層西服了。

想到這裏,她不得不悄然按捺下心裏的起伏。

步行去停車場的路上,也是和來的時候是同一條路,但是兩個人之間卻已經發生了本質的改變。

來的時候,他們並肩穿過的人海,幾乎沒有肢體接觸。

但是回去的時候,他的手微微放在她後背處,下意識表達了心裏對她的愛護。

雖然兩人並非緊密接觸,但是在那隨著行走動作的錯身時,他的手會偶爾碰到後腰。

但他卻不知道,那每一分觸碰都能在她腦海回蕩多時。

盡管兩人之間心靈的距離近了,但是他似乎還在保持著禮貌。

曲知恒位於慕尼黑市內的住所,離歌劇院並不遠,驅車不過十五分鐘,位於很安靜的住宅區,他的那棟是錯層設計,錯層處是斜頂玻璃房,每一層帶景觀臺,裏面種著綠植。

一眼看去,是最有設計感的一棟,同樣周圍被花園包圍,以花墻作為遮擋。

“這房子是自己設計的嗎?”她覺得這個巧思程度不像是自己設計的,因為錯層之間的墻體受力需要比較周密和專業的考慮。

“一個荷蘭的建築師設計的,我提了一些意見。”

車子直接進了大門,停在了房子地下一層。

這一次下車後,地下停車位直接有入口可以直接抵達室內。

一摁開關,整棟樓的景觀臺上方的燈都會亮起,如果是夜晚的時候,無論從室內還是室外,看到這些燈下綠植,都會心下安定。

曲知恒沒有騙她,慕尼黑的家中確實有著風格截然不同的畫,這畫室很大,好幾幅油畫還在等待時間將油分幹燥,徹底幹燥後才能在上面簽名。

這些畫作都是實物為主,比如是寂靜的湖邊,落滿銀杏葉的森林小路,還有被大雪覆蓋的群山樹林……

似乎都沒有強烈的感情色彩。

也許兩個地方的畫,都代表著他的內心,只是有時候寧靜明媚,有時候孤獨晦暗。

只到現在她才能好好近距離去欣賞他的筆觸,然後觀察那畫中對光影的運用。

最後她驚訝地發現,很多畫的細微處,都會運用很多豐富的調色,只為了表達一個立體的光影。

“你祖母是不是把畢生的繪畫功力都傳授給你了?居然畫這麽好。”

她的視線穿梭在那一幅幅自然景觀之間,由衷感嘆道。

曲知恒有種面對誇讚依舊平靜的能力,只是看了一眼這些話,很謙遜地說:“我遠不如她畫得好,論寫實,她可以把景物描繪得和實物一模一樣。”

淩疏看著那畫面中地上的銀杏葉,仔細看他用多少種顏色來描繪這個細節,竟然細看下,光是不混合的相近顏色,應該就運用了十幾種。

她看到這一幕,似乎能想象到他眼中的世界。

“原來這世界對於你來說,仿佛是用放大鏡在看的。”

因為他甚至可以細節到將泥土的濕潤還有泥土縫隙間的殘葉和細小的枯枝,還有光影的方向,以及銀杏葉的自然卷曲都生動畫出來了,極其細節。

曲知恒走到她身旁,略帶遺憾地說道:“沖進腦海裏的東西太多,充斥著各種色彩和細節,有時候我一時無法全盤接收,就會在腦海中亂成一團。”

“所以我即便在安靜的狀態下,我眼中的世界依舊充滿調色盤一樣冗雜,自然狀態下很難睡著,因為耳邊很吵鬧。”

如果耳邊一直都是各種吵鬧,他又是如何在面上永遠平和,平和到讓人以為他的內心如表面一樣安靜。

淩疏將自己代入到這個場景下,在想象中,自己估計已經被那些古怪的聲音煩死了,甚至會整日發洩內心的暴躁。

“會不會,我在你身旁會妨礙你發洩心裏的負面情緒啊?”她很認真在問這個問題。

她真怕,如果曲知恒在憋著自己的憤怒和暴躁,會不會真的太壓抑?長此以往,遲早會出大問題的。

“不會,我或許小時候還會和那些聲音爭論,但是現在更多是置之不理,而且,你能幫助我分散註意力,有時候我甚至也能短暫地感受到耳邊聲音消失。”

他眼神淡然,耐心跟她解釋道。

“不回應那些聲音是最好的,這樣它們很難侵入你的理智。”

她聽過很多精神分裂的案例,當人們開始對幻覺產生回應,就是精神錯亂的開始。

但是她心裏一直有不好的預感,因為時間慢慢久了,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真的陷入幻覺呢……

如果曲知恒陷入幻覺,那幻覺勸他自我了結,他該怎麽辦……

此刻她愈發理解為什麽他想主動安排後事,為自己買好墓地。

確實如他之前所言,如果不自我結束,興許也會在幻覺的趨勢之下神志不清地自我了結。

所以曲知恒選擇掌握了這份主動權,將終結的開關攥在自己手裏。

後來,曲知恒上樓去換衣服了,她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等他,心神不寧地想著曲知恒會選擇以什麽方式和世界作別。

如果有一天,她從睡夢中醒來,接到了曲知恒的死訊,她該怎麽辦。

正出神想著,他已經穿戴完畢下樓了。

待淩疏緩緩回神,曲知恒已經整套裝束坐在她身旁。

她不過審視了一眼,就有些挪不開視線,但是還沒從剛才的思緒中解脫出來。

一種激動和憂慮交織的覆雜情緒,令她無法立刻上前跟他開玩笑。

只是站起身,帶著悲喜交加的心情,露出一抹不是很燦爛的笑容,準備俯身給予他一個尋常的擁抱。

他看出了點什麽,轉而擡手扶住她的腰,讓她正好坐在自己腿上。

這樣他們之間就又是可以平視的高度。

她如此感激他此刻沒有立刻問她怎麽了,因為有時候悲情無處說起。

她轉過頭,默不作聲地將頭埋進他的頸窩,然後輕輕蹭他的脖子和臉頰。

這是她的自我療愈,恰好,他是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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